滿庭芳·蝸角虛名

#蘇軾#宋朝#議論#諷刺#感嘆#人生

蝸角虛名,蠅頭微利,算來著甚幹忙。事皆前定,誰弱又誰強。且趁閑身未老,盡放我、些子疏狂。百年裡,渾教是醉,三萬六千場。

思量。能幾許,憂愁風雨,一半相妨,又何須,抵死說短論長。幸對清風皓月,苔茵展、雲幕高張。江南好,千鐘美酒,一曲滿庭芳。

翻譯

蝸角虛名,蠅頭微利,算來著甚幹忙。事皆算定,誰弱又誰強。且趁閑身未老,盡放我、些子疏狂。百年裡,渾教是醉,三萬六千場。

微小的虛名薄利,有什麼值得為之忙碌不停呢?名利得失之事自由因緣,得者未必強,失者未必弱。趕緊趁著閑散之身未老之時,拋開束縛,放縱自我,逍遙自在。即使隻有一百年的時光,我也願大醉它三萬六千場。

思量。能幾許,憂愁風雨,一半相妨,又何須,抵死說短論長。幸對清風皓月,苔茵展、雲幕高張。江南好,千鐘美酒,一曲滿庭芳。

沉思算來,一生中有一半日子是被憂愁風雨幹擾。又有什麼必要一天到晚說長說短呢?不如面對這清風皓月,以蒼苔為褥席,以高雲為帷帳,寧靜地生活。江南的生活多好,一千鐘美酒,一曲優雅的《滿庭芳》。

參考資料:

1、周汝昌等.唐宋詞鑒賞辭典(唐·五代·北宋).上海:上海辭書出版社,1988:603-604

2、古代漢語字典編委會.古代漢語字典.北京:商務印書館國際有限公司,2005:325

3、李靜等.唐詩宋詞鑒賞大全集.北京:華文出版社,2009:252

註釋

蝸角虛名,蠅頭微利,算來著甚幹忙。事皆前定,誰弱又誰強。且趁閑身未老,盡放我、些子疏狂。百年裡,渾教是醉,三萬六千場。 蝸角:蝸牛角。比喻極其微小。蠅頭:本指小字,此取微小之義。些子:一點兒。渾:整個兒,全部。

思量。能幾許,憂愁風雨,一半相妨,又何須,抵死說短論長。幸對清風皓(hào)月,苔茵展、雲幕高張。江南好,千鐘美酒,一曲滿庭芳。 “能幾許”三句:意謂計算下來,一生中日子有一半是被憂愁風雨幹擾。

參考資料:

1、周汝昌等.唐宋詞鑒賞辭典(唐·五代·北宋).上海:上海辭書出版社,1988:603-604

2、古代漢語字典編委會.古代漢語字典.北京:商務印書館國際有限公司,2005:325

3、李靜等.唐詩宋詞鑒賞大全集.北京:華文出版社,2009:252

賞析

這首《滿庭芳》以議論為主,夾以抒情。上片由諷世到憤世,下片從自嘆到自適。它真實地展現瞭一個失敗者復雜的內心世界,也生動地刻畫瞭詞人憤世俗和飄逸曠達的兩個性格層次,在封建社會中很有典型意義。

詞人以議論發端,用形象的藝術概括對世俗熱衷的名利作瞭無情的嘲諷。功名利祿曾占據過多少世人的心靈,主宰瞭多少世人喜怒哀樂的情感世界,它構成瞭世俗觀念的核心。而經歷瞭人世浮沉的蘇軾卻以蔑視的眼光,稱之為“蝸角虛名、蠅頭微利”,進而以“算來著甚幹忙”揭示瞭追名逐利的虛幻。這不僅是對世俗觀念的奚落,也是對蠅營狗茍塵俗人生的否定。詞人由世俗對名利的追求,聯想到黨爭中由此而帶來的傾軋以及被傷害後的自身處境,嘆道:“事皆前定,誰弱又誰強。”“事”,指名利得失之事,謂此事自有因緣,不可與爭;但得者豈必強,而失者豈必弱,因此頁無須過分介意。這個思想來自老子。《老子》說:“柔弱勝剛強。”(第三十六章)又說:“天下莫柔弱於水,而攻堅強者莫之能勝。”(第七十八章)這就是“誰弱又誰強”一句的本意。一方面,“木強則折”(第七十六章);一方面,“水善利萬物而不爭。···夫唯不爭,故無憂”(第八章),蘇軾領會此意,故“得罪以來,深自閉塞,···不敢作文字”(黃州所作《答李端叔書》)。“飲中真味老更濃,醉裡狂言醒可怕”(《定惠院寓居月夜偶出》),是他這個時期自處的信條。所以,“且趁閑身未老,盡放我、些子疏狂。 百年裡,渾教是醉,三萬六千場。”意圖在醉中不問世事,以全身遠禍。一“渾”字抒發瞭以沉醉替換痛苦的悲憤。一個憤世嫉俗而以無言抗爭的詞人形象呼之欲出。

下片於自敘中夾以議論。“思量,能幾許”,承上“百年裡”說來,謂人生能幾;而“憂愁風雨,一半相妨”,即李白“為歡幾何”之意。“風雨”自指政治上的風風雨雨,所“妨”者是人生樂事。陸遊《假日書事》詩所雲“但嫌尤畏(尤才畏譏)妨人樂”,即是此意。蘇軾一踏上仕途便卷入朝廷政治鬥爭的漩渦,此後命途多難,先後排擠出朝,繼又陷身大獄,幸免一死,帶罪貶逐,昔時朋友相聚,文酒之歡,此時則唯有“清詩獨吟還自和,白酒已盡誰能借。不惜青春忽忽過,但恐歡意年年謝”(《定惠院寓居月夜偶出》)。當此時,詞人幾於萬念皆灰。“又何須抵死,說短論長”,是因“憂愁風雨”而徹悟之語。他的《答李端叔書》中有一段話可作為這兩句詞的極好註解:“軾少年時,讀書作文,專為應舉而已,既及進士第,貪地不已,又舉制策,其實何所有。而其科號為‘直言進諫’,故每紛然誦說古今,考論是非,以應其名耳。人苦不自知,既已此得,因以為實能之,故嘵嘵至今,坐此得罪既死,所謂“齊虜以口舌得官”,真可笑也。然世人逐以軾為欲立異同,則過矣。妄論利害,才說得失,此正制科人習氣。譬之候蟲時鳥,自鳴自已,何足為損益。”可見“抵死(老是)說短論長”之要不得。詞人自嘲自解,其中實又包含滿肚子不平之氣。下面筆鋒一轉,以“幸”字領起,以解脫的心情即景抒懷。造物者無盡藏的清風皓月、無際的苔茵、高張的雲幕,這個浩大無窮的現象世界使詞人的心量變得無限之大。那令人鄙夷的“蝸角虛名、蠅頭微利”的狹小世界在眼前消失瞭,詞人忘懷瞭世俗一切煩惱,再也無意向外馳求滿足,而願與造化同樂,最後在“江南好,千鐘美酒,一曲《滿庭芳》”的高唱中,情緒變得豁達開朗,超脫功利世界的閑靜之情終於成為其人生的至樂之情,在新的精神平衡中洋溢著超乎俗世的聖潔理想,詞人那飄逸曠達的風采躍然紙上。

蘇軾在詞中擅長抒寫人生。他高於一般詞人之處,在於他能從人生的矛盾、感情的漩渦中解脫出來,追求一種精神上的解放,正因如此,蘇軾描寫的人類心靈就比別人多一個層次。這也是他的詞能使人“登高望遠”的一個重要原因。

詞人重在解脫,在感情生活中表達瞭一種理性追求,故不免要以議論入詞。此首《滿庭芳》便表現出這一特色。詞人“滿心而發,肆口而成”,意顯詞淺,帶有口語化的痕跡,似毫不經意,然又頗具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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