漁父

#屈原#先秦#楚辭#哲理#散文#故事#憂憤

屈原既放,遊於江潭,行吟澤畔,顏色憔悴,形容枯槁。漁父見而問之曰:“子非三閭大夫與?何故至於斯?”屈原曰:“舉世皆濁我獨清,眾人皆醉我獨醒,是以見放。”

漁父曰:“聖人不凝滯於物,而能與世推移。世人皆濁,何不淈其泥而揚其波?眾人皆醉,何不餔其糟而歠其醨?何故深思高舉,自令放為?”

屈原曰:“吾聞之,新沐者必彈冠,新浴者必振衣;安能以身之察察,受物之汶汶者乎?寧赴湘流,葬於江魚之腹中。安能以皓皓之白,而蒙世俗之塵埃乎?”

漁父莞爾而笑,鼓枻而去,乃歌曰:“滄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纓;滄浪之水濁兮,可以濯吾足。”遂去,不復與言。

翻譯

屈原既放,遊於江潭,行吟澤畔,顏色憔悴,形容枯槁。漁父見而問之曰:“子非三閭大夫與?何故至於斯?”屈原曰:“舉世皆濁我獨清,眾人皆醉我獨醒,是以見放。”

屈原遭到瞭放逐,在沅江邊上遊蕩。他沿著江邊走邊唱,面容憔悴,模樣枯瘦。漁父見瞭向他問道:“您不是三閭大夫麼,為什麼落到這步田地?”屈原說:“天下都是渾濁不堪隻有我清澈透明(不同流合污),世人都迷醉瞭唯獨我清醒,因此被放逐。”

漁父曰:“聖人不凝滯於物,而能與世推移。世人皆濁,何不淈其泥而揚其波?眾人皆醉,何不餔其糟而歠其醨?何故深思高舉,自令放為?”

漁父說:聖人不死板地對待事物,而能隨著世道一起變化。世上的人都骯臟,何不攪渾泥水揚起濁波,大傢都迷醉瞭,何不既吃酒糟又大喝其酒?為什麼想得過深又自命清高,以至讓自己落瞭個放逐的下場?”

屈原曰:“吾聞之,新沐者必彈冠,新浴者必振衣;安能以身之察察,受物之汶汶者乎?寧赴湘流,葬於江魚之腹中。安能以皓皓之白,而蒙世俗之塵埃乎?”

屈原說:“我聽說:剛洗過頭一定要彈彈帽子,剛洗過澡一定要抖抖衣服。怎能讓清白的身體去接觸世俗塵埃的污染呢?我寧願跳到湘江裡,葬身在江魚腹中。怎麼能讓晶瑩剔透的純潔,蒙上世俗的塵埃呢?”

漁父莞爾而笑,鼓枻而去,乃歌曰:“滄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纓;滄浪之水濁兮,可以濯吾足。”遂去,不復與言。

漁父聽瞭,微微一笑,搖起船槳動身離去。唱道:“滄浪之水清又清啊,可以用來洗我的帽纓;滄浪之水濁又濁啊,可以用來洗我的腳。”便遠去瞭,不再同屈原說話。

參考資料:

1、魏建功.新華字典[G].人民教育出版社,1953

註釋

屈原既放,遊於江潭,行吟澤畔,顏色憔悴,形容枯槁。漁父見而問之曰:“子非三閭(lǘ)大夫與?何故至於斯?”屈原曰:“舉世皆濁我獨清,眾人皆醉我獨醒,是以見放。”既:已經,引申為“(在)……之後”。顏色:臉色。形容:形體容貌。三閭大夫:掌管楚國王族屈、景、昭三姓事務的官。屈原曾任此職。是以見放,是:這。以:因為。見:被。

漁父曰:“聖人不凝滯於物,而能與世推移。世人皆濁,何不淈(gǔ)其泥而揚其波?眾人皆醉,何不餔(bū)其糟(zāo)而歠(chuò)其醨(lí)?何故深思高舉,自令放為?”淈:攪渾。餔:吃。糟:酒糟。歠:飲。醨:薄酒。 成語:哺糟歠醨高舉:高出世俗的行為。在文中與深思都是漁父對屈原的批評,有貶意,故譯為(在行為上)自命清高。舉,舉動。

屈原曰:“吾聞之,新沐者必彈冠,新浴者必振衣;安能以身之察察,受物之汶(mén)汶者乎?寧赴湘流,葬於江魚之腹中。安能以皓(hào)皓之白,而蒙世俗之塵埃乎?”沐:洗頭。浴:洗身,洗澡。察察:皎潔的樣子。汶()汶:污濁。皓皓:潔白的或高潔的樣子。

漁父莞(wǎn)爾而笑,鼓枻(yì)而去,乃歌曰:“滄浪之水清兮,可以濯(zhuó)吾纓(yīng);滄浪之水濁兮,可以濯吾足。”遂去,不復與言。莞爾:微笑的樣子。鼓枻:搖擺著船槳。鼓:拍打。枻:船槳。滄浪:水名,漢水的支流,在湖北境內。或謂滄浪為水清澈的樣子。滄浪之水清兮四句:這首《滄浪歌》也見於《孟子·離婁上》,二吾”字皆作我”字。濯:洗。纓:系帽的帶子,在頷下打結。遂去,遂:於是。去:離開。不復與言,復:再。

參考資料:

1、魏建功.新華字典[G].人民教育出版社,1953

賞析

關於《漁父》的作者,歷來說法不一。最早認定為屈原作的,是東漢王逸的《楚辭章句》。《楚辭章句》是在西漢末年劉向編的《楚辭》的基礎上作註。在《楚辭》中,《漁父》已作為屈原的二十五篇作品之一收入。據此,則認定屈原作《漁父》,又可上推至劉向時。後世認同屈原作《漁父》,影響較大的有南朝梁代蕭統編的《昭明文選》和南宋朱熹的《楚辭集註》。但此說漏洞頗多。從外證來說,司馬遷在《史記·屈賈列傳》中引述《漁父》文字時,隻是作為行文的一部分,而並非作為屈原的原作轉引。王逸《楚辭章句》在明確指出“《漁父》者,屈原之所作也”之後,又說“楚人思念屈原,因敘其辭以相傳焉”,則作者又非屈原而成瞭“楚人”。從內證來說,《漁父》中的屈原表示“寧赴湘流,葬於江魚之腹中”,以下當是赴湘自沉的一幕,似不可能再有心緒用輕松的筆調續寫“莞爾而笑”的漁父。何況全文采用第三人稱,亦與屈原作為此文作者的身份不合。故近人一般都認為此文並非屈原所作。郭沫若說:“《漁父》可能是深知屈原生活和思想的楚人的作品。”(《屈原賦今譯》)按之作品的實際,這一推斷還是比較可信的。

在第一部分中,屈原開始露面。文章交待瞭故事發生的背景、環境以及主人公的特定情況。時間是在“既放”之後,即屈原因堅持愛國的政治主張遭到楚頃襄王的放逐之後;地點是在“江潭”、“澤畔”,從下文“寧赴湘流”四字看來,當是在接近湘江的沅江或沅湘間的某一江邊、澤畔;其時屈原的情況是正心事重重,一邊走一邊口中念念有詞。文中以“顏色憔悴,形容枯槁”八字活畫出屈原英雄末路、心力交瘁、形銷骨立的外在形象。

第二部分是文章的主體。在這部分中,漁父上場,並開始瞭與屈原的問答。對漁父不作外形的描述,而是直接寫出他心中的兩個疑問。一問屈原的身份:“子非三閭大夫與?”屈原曾任楚國的三閭大夫(官名),顯然漁父認出瞭屈原,便用反問以認定身份。第二問才是問話的重點所在:“何故至於斯?”落魄到這地步,當是漁父所沒有料想到的。由此一問,引出屈原的答話,並進而展開彼此間的思想交鋒。屈原說明自己被流放的原因是“舉世皆濁我獨清,眾人皆醉我獨醒”,即自己與眾不同,獨來獨往,不茍合,不妥協。由此引出漁父的進一步的議論。針對屈原的自是、自信,漁父提出,應該學習“聖人不凝滯於物,而能與世推移”的榜樣,並以三個反問句啟發屈原“淈泥揚波”、“哺糟歠釃”,走一條與世浮沉、遠害全身的自我保護的道路。他認為屈原不必要“深思高舉”,從思想到行為無不高標獨立,以致為自己招來流放之禍。漁父是一位隱者,是道傢思想的忠實信徒。老子說:“和其光,同其塵。”(《老子》)莊子說:“虛而委蛇。”(《莊子·應帝王》,後世成語作“虛與委蛇”)漁父所取的人生哲學、處世態度,正是從老莊那裡繼承過來的。他所標舉的“聖人”,指的正是老、莊一類人物。儒傢的大聖人則說:“道不同,不相為謀。”(《論語·衛靈公》)堅持“蘇世獨立,橫而不流”(《九歌·橘頌》)的高尚人格的屈原,對於漁父的“忠告”當然是格格不入的。他義正辭嚴地進一步表明瞭自己的思想、主張。他以“新沐者必彈冠,新浴者必振衣”的兩個淺近、形象的比喻,說明自己潔身自好、決不同流合污的態度。又以不能以自己的清白之身受到玷污的兩個反問句,表明瞭自己“寧赴湘流”,不惜犧牲性命也要堅持自己的理想。屈原在《離騷》中就曾旗幟鮮明地表示過:“亦餘心之所善兮,雖九死其猶未悔!”“既莫足與為美政兮,吾將從彭咸之所居!”《漁父》中的屈原,正是這樣一個始終不渝地堅持理想、不惜舍生取義的生活中的強者。司馬遷將《漁父》的文字作為史料載入屈原的傳記中,當也是有見於所寫內容的真實性,至少是符合屈原一以貫之的思想性格的。

全文的最後一部分,筆墨集中在漁父一人身上。聽瞭屈原的再次回答,漁父“莞爾而笑”,不再答理屈原,兀自唱起“滄浪之水清兮”的歌,“鼓枻而去”。這部分對漁父的描寫十分傳神。屈原不聽他的忠告,他不慍不怒,不強人所難,以隱者的超然姿態心平氣和地與屈原分道揚鑣。他唱的歌,後人稱之為《漁父歌》(宋人郭茂倩《樂府詩集》第八十三卷將此歌作為《漁父歌》的“古辭”收入),也《滄浪歌》或《孺子歌》。歌詞以“水清”與“水濁”比喻世道的清明與黑暗。所謂水清可以洗帽纓、水濁可以洗腳,大意仍然是上文“聖人不凝滯於物,而能與世推移”的意思,這是漁父和光同塵的處世哲學的一種較為形象化的說法。

最後這一部分,不見於《史記》屈原本傳中。從全篇結構來說,這一部分卻是不可或缺的:它進一步渲染瞭漁父的形象;漁父無言而別、唱歌遠去的結尾,也使全文獲得瞭悠遠的情韻。不少研究者認為《漁父》這篇作品是歌頌屈原的。但從全文的描寫、尤其是從這一結尾中,似乎很難看出作者有專門褒美屈原、貶抑漁父的意思。《漁父》的價值在於相當準確地寫出瞭屈原的思想性格,而與此同時,還成功地塑造瞭一位高蹈遁世的隱者形象。後世眾多詩賦詞曲作品中吟嘯煙霞的漁釣隱者形象,從文學上溯源,都不能不使我們聯想到楚辭中的這篇《漁父》。如果一定要辨清此文對屈原與漁父的感情傾向孰輕孰重,倒不妨認為他比較傾向於作為隱者典型的漁父。

《漁父》是一篇可讀性很強的優美的散文。開頭寫屈原,結尾寫漁父,都著墨不多而十分傳神;中間采用對話體,多用比喻、反問,生動、形象而又富於哲理性。從文體的角度看,在楚辭中,唯有此文、《卜居》以及宋玉的部分作品采用問答體,與後來的漢賦的寫法已比較接近。前人說漢賦“受命於詩人,拓宇於楚辭”(劉勰《文心雕龍·詮賦》),在文體演變史上,《漁父》無疑是有著不可忽視的重要地位的。

參考資料:

1、名作欣賞,AppreciationofFamousLiteraryWorks,2005年12期

2、商丘師范學院學報,JournalofShangqiuTeachersCollege,2008年04期

漁父翻譯

翻譯:

屈原遭到瞭放逐,在沅江邊上遊蕩。他沿著江邊走邊唱,面容憔悴,模樣枯瘦。漁父見瞭向他問道:“您不是三閭大夫麼,為什麼落到這步田地?”屈原說:“天下都是渾濁不堪隻有我清澈透明(不同流合污),世人都迷醉瞭唯獨我清醒,因此被放逐。”

漁父說:“聖人不死板地對待事物,而能隨著世道一起變化。世上的人都骯臟,何不攪渾泥水揚起濁波,大傢都迷醉瞭,何不既吃酒糟又大喝其酒?為什麼想得過深又自命清高,以至讓自己落瞭個放逐的下場?”

屈原說:“我聽說:剛洗過頭一定要彈彈帽子,剛洗過澡一定要抖抖衣服。怎能讓清白的身體去接觸世俗塵埃的污染呢?我寧願跳到湘江裡,葬身在江魚腹中。怎麼能讓晶瑩剔透的純潔,蒙上世俗的塵埃呢?”

漁父聽瞭,微微一笑,搖起船槳動身離去。唱道:“滄浪之水清又清啊,可以用來洗我的帽纓;滄浪之水濁又濁啊,可以用來洗我的腳。”便遠去瞭,不再同屈原說話。

漁父賞析

賞析: 關於《漁父》的作者,歷來說法不一。最早認定為屈原作的,是東漢王逸的《楚辭章句》。《楚辭章旬》是在西漢末年劉向編的《楚辭》的基礎上作註。在《楚辭》中,《漁父》已作為屈原的二十五篇作品之一收入。據此,則認定屈原作《漁父》,又可上推至劉向時。後世認同屈原作《漁父》,影響較大的有南朝梁代蕭統編的《昭明文選》和南宋朱熹的《楚辭集註》。但此說漏洞頗多。從外證來說,司馬遷在《史記·屈賈列傳》中引述《漁父》文字時,隻是作為行文的一部分,而並非作為屈原的原作轉引。王逸《楚辭章句》在明確指出“《漁父》者,屈原之所作也”之後,又說“楚人思念屈原,因敘其辭以相傳焉”,則作者又非屈原而成瞭“楚人”。從內證來說,《漁父》中的屈原表示“寧赴湘流,葬於江魚之腹中”,以下當是赴湘自沉的一幕,似不可能再有心緒用輕松的筆調續寫“莞爾而笑”的漁父。何況全文采用第三人稱,亦與屈原作為此文作者的身份不合。故近人一般都認為此文並非屈原所作。郭沫若說:“《漁父》可能是深知屈原生活和思想的楚人的作品。”(《屈原賦今譯》)按之作品的實際,這一推斷還是比較可信的。
在第一部分中,屈原開始露面。文章交待瞭故事發生的背景、環境以及主人公的特定情況。時間是在“既放”之後,即屈原因堅持愛國的政治主張遭到楚頃襄王的放逐之後;地點是在“江潭”、“澤畔”,從下文“寧赴湘流”四字看來,當是在接近湘江的沅江或沅湘間的某一江邊、澤畔;其時屈原的情況是正心事重重,一邊走一邊口中念念有詞。文中以“顏色憔悴,形容枯槁”八字活畫出屈原英雄末路、心力交瘁、形銷骨立的外在形象。
第二部分是文章的主體。在這部分中,漁父上場,並開始瞭與屈原的問答。對漁父不作外形的描述,而是直接寫出他心中的兩個疑問。一問屈原的身份:“子非三閭大夫與?”屈原曾任楚國的三閭大夫(官名),顯然漁父認出瞭屈原,便用反問以認定身份。第二問才是問話的重點所在:“何故至於斯?”落魄到這地步,當是漁父所沒有料想到的。由此一問,引出屈原的答話,並進而展開彼此間的思想交鋒。屈原說明自己被流放的原因是“舉世皆濁我獨清,眾人皆醉我獨醒”,即自己與眾不同,獨來獨往,不茍合,不妥協。由此引出漁父的進一步的議論。針對屈原的自是、自信,漁父提出,應該學習“聖人不凝滯於物,而能與世推移”的榜樣,並以三個反問句啟發屈原“淈泥揚波”、“哺糟歠釃”,走一條與世浮沉、遠害全身的自我保護的道路。他認為屈原不必要“深思高舉”,從思想到行為無不高標獨立,以致為自己招來流放之禍。漁父是一位隱者,是道傢思想的忠實信徒。老子說:“和其光,同其塵。”(《老子》)莊子說:“虛而委蛇。”(《莊子·應帝王》,後世成語作“虛與委蛇”)漁父所取的人生哲學、處世態度,正是從老莊那裡繼承過來的。他所標舉的“聖人”,指的正是老、莊一類人物。儒傢的大聖人則說:“道不同,不相為謀。”(《論語·衛靈公》)堅持“蘇世獨立,橫而不流”(《九歌·橘頌》)的高尚人格的屈原,對於漁父的“忠告”當然是格格不入的。他義正辭嚴地進一步表明瞭自己的思想、主張。他以“新沐者必彈冠,新浴者必振衣”的兩個淺近、形象的比喻,說明自己潔身自好、決不同流合污的態度。又以不能以自己的清白之身受到玷污的兩個反問句,表明瞭自己“寧赴湘流”,不惜犧牲性命也要堅持自己的理想。屈原在《離騷》中就曾旗幟鮮明地表示過:“亦餘心之所善兮,雖九死其猶未悔!”“既莫足與為美政兮,吾將從彭咸之所居!”《漁父》中的屈原,正是這樣一個始終不渝地堅持理想、不惜舍生取義的生活中的強者。司馬遷將《漁父》的文字作為史料載入屈原的傳記中,當也是有見於所寫內容的真實性,至少是符合屈原一以貫之的思想性格的。
全文的最後一部分,筆墨集中在漁父一人身上。聽瞭屈原的再次回答,漁父“莞爾而笑”,不再答理屈原,兀自唱起“滄浪之水清兮”的歌,“鼓枻而去”。這部分對漁父的描寫十分傳神。屈原不聽他的忠告,他不慍不怒,不強人所難,以隱者的超然姿態心平氣和地與屈原分道揚鑣。他唱的歌,後人稱之為《漁父歌》(宋人郭茂倩《樂府詩集》第八十三卷將此歌作為《漁父歌》的“古辭”收入),也《滄浪歌》或《孺子歌》。歌詞以“水清”與“水濁”比喻世道的清明與黑暗。所謂水清可以洗帽纓、水濁可以洗腳,大意仍然是上文“聖人不凝滯於物,而能與世推移”的意思,這是漁父和光同塵的處世哲學的一種較為形象化的說法。
最後這一部分,不見於《史記》屈原本傳中。從全篇結構來說,這一部分卻是不可或缺的:它進一步渲染瞭漁父的形象;漁父無言而別、唱歌遠去的結尾,也使全文獲得瞭悠遠的情韻。不少研究者認為《漁父》這篇作品是歌頌屈原的。但從全文的描寫、尤其是從這一結尾中,似乎很難看出作者有專門褒美屈原、貶抑漁父的意思。《漁父》的價值在於相當準確地寫出瞭屈原的思想性格,而與此同時,還成功地塑造瞭一位高蹈遁世的隱者形象。後世眾多詩賦詞曲作品中吟嘯煙霞的漁釣隱者形象,從文學上溯源,都不能不使我們聯想到楚辭中的這篇《漁父》。如果一定要辨清此文對屈原與漁父的感情傾向孰輕孰重,倒不妨認為他比較傾向於作為隱者典型的漁父。
《漁父》是一篇可讀性很強的優美的散文。開頭寫屈原,結尾寫漁父,都著墨不多而十分傳神;中間采用對話體,多用比喻、反問,生動、形象而又富於哲理性。從文體的角度看,在楚辭中,唯有此文、《卜居》以及宋玉的部分作品采用問答體,與後來的漢賦的寫法已比較接近。前人說漢賦“受命於詩人,拓宇於楚辭”(劉勰《文心雕龍·詮賦》),在文體演變史上,《漁父》無疑是有著不可忽視的重要地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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溱洧

漁父·一棹春風一葉舟

七諫

May 15, 2020

初放

平生於國兮,長於原野。

言語訥譅兮,又無彊輔。

淺智褊能兮,聞見又寡。

數言便又兮,見怨門下。

王不察其長利兮,卒見棄乎原野。

伏念思過兮,無可改者。

群眾成朋兮,上浸以惑。

巧佞在前兮,賢者滅息。

堯、舜聖已沒兮,孰為忠直?

高山崔巍兮,水流湯湯。

死日將至兮,與麋鹿同坑。

塊兮鞠,當道宿,

舉世皆然兮,餘將誰告?

斥逐鴻鵠兮,近習鴟梟,

斬伐橘柚兮,列樹苦桃。

便娟之修竹兮,寄生乎江潭。

上葳蕤而防露兮,下泠泠而來風。

孰知其不合兮,若竹柏之異心。

往者不可及兮,來者不可待。

悠悠蒼天兮,莫我振理。

竊怨君之不寤兮,吾獨死而後已。

沉江

惟往古之得失兮,覽私微之所傷。

堯舜聖而慈仁兮,後世稱而弗忘。

齊桓失於專任兮,夷吾忠而名彰。

晉獻惑於孋姬兮,申生孝而被殃。

偃王行其仁義兮,荊文寤而徐亡。

紂暴虐以失位兮,周得佐乎呂望。

修往古以行恩兮,封比幹之丘壟。

賢俊慕而自附兮,日浸淫而合同。

明法令而修理兮,蘭芷幽而有芳。

苦眾人之妒予兮,箕子寤而佯狂。

不顧地以貪名兮,心怫鬱而內傷。

聯蕙芷以為佩兮,過鮑肆而失香。

正臣端其操行兮,反離謗而見攘。

世俗更而變化兮,伯夷餓於首陽。

獨廉潔而不容兮,叔齊久而逾明。

浮雲陳而蔽晦兮,使日月乎無光。

忠臣貞而欲諫兮,讒諛毀而在旁。

秋草榮其將實兮,微霜下而夜降。

商風肅而害生兮,百草育而不長。

眾並諧以妒賢兮,孤聖特而易傷。

懷計謀而不見用兮,巖穴處而隱藏。

成功隳而不卒兮,子胥死而不葬。

世從俗而變化兮,隨風靡而成行。

信直退而毀敗兮,虛偽進而得當。

追悔過之無及兮,豈盡忠而有功。

廢制度而不用兮,務行私而去公。

終不變而死節兮,惜年齒之未央。

將方舟而下流兮,冀幸君之發矇。

痛忠言之逆耳兮,恨申子之沉江。

願悉心之所聞兮,遭值君之不聰。

不開寤而難道兮,不別橫之與縱。

聽奸臣之浮說兮,絕國傢之久長。

滅規矩而不用兮,背繩墨之正方。

離憂患而乃寤兮,若縱火於秋蓬。

業失之而不救兮,尚何論乎禍兇。

彼離畔而朋黨兮,獨行之士其何望?

日漸染而不自知兮,秋毫微哉而變容。

眾輕積而折軸兮,原咎雜而累重。

赴湘沅之流澌兮,恐逐波而復東。

懷沙礫而自沉兮,不忍見君之蔽壅。

怨世

世沉淖而難論兮,俗岒峨而嵾嵯。

清泠泠而殲滅兮,溷湛湛而日多。

梟鴞既以成群兮,玄鶴弭翼而屏移。

蓬艾親入禦於床笫兮,馬蘭踸踔而日加。

棄捐藥芷與杜衡兮,餘柰世之不知芳何?

何周道之平易兮,然蕪穢而險戲。

高陽無故而委塵兮,唐虞點灼而毀議。

誰使正其真是兮,雖有八師而不可為。

皇天保其高兮,後土持其久。

服清白以逍遙兮,偏與乎玄英異色。

西施媞媞而不得見兮,嫫母勃屑而日侍。

桂蠹不知所淹留兮,蓼蟲不知徙乎葵菜。

處湣湣之濁世兮,今安所達乎吾志。

意有所載而遠逝兮,固非眾人之所識。

驥躊躇於弊輂兮,遇孫陽而得代。

呂望窮困而不聊生兮,遭周文而舒志。

寧戚飯牛而商歌兮,桓公聞而弗置。

路室女之方桑兮,孔子過之以自侍。

吾獨乖剌而無當兮,心悼怵而耄思。

思比幹之恲恲兮,哀子胥之慎又。

悲楚人之和氏兮,獻寶玉以為石。

遇厲武之不察兮,羌兩足以畢斮。

小人之居勢兮,視忠正之何若?

改前聖之法度兮,喜囁嚅而妄作。

親讒諛而疏賢聖兮,訟謂閭娵為醜惡。

愉近習而蔽遠兮,孰知察其黑白?

卒不得效其心容兮,安眇眇而無所歸薄。

專精爽以自明兮,晦冥冥而壅蔽。

年既已過太半兮,然埳軻而留滯。

欲高飛而遠集兮,恐離罔而滅敗。

獨冤抑而無極兮,傷精神而壽夭。

皇天既不純命兮,餘生終無所依。

願自沉於江流兮,絕橫流而徑逝。

寧為江海之泥塗兮,安能久見此濁世?

怨思

賢士窮而隱處兮,廉方正而不容。

子胥諫而靡軀兮,比幹忠而剖心。

子推自割而飤君兮,德日忘而怨深。

行明白而曰黑兮,荊棘聚而成林。

江離棄於窮巷兮,蒺藜蔓乎東廂。

賢者蔽而不見兮,讒諛進而相朋。

梟鴞並進而俱鳴兮,鳳皇飛而高翔。

原壹往而徑逝兮,道壅絕而不通。

自悲

居愁懃其誰告兮,獨永思而憂悲。

內自省而不慚兮,操愈堅而不衰。

隱三年而無決兮,歲忽忽其若頹。

憐餘身不足以卒意兮,冀一見而復歸。

哀人又之不幸兮,屬天命而委之咸池。

身被疾而不閑兮,心沸熱其若湯。

冰炭不可以相並兮,吾固知乎命之不長。

哀獨苦死之無樂兮,惜予年之未央。

悲不反餘之所居兮,恨離予之故鄉。

鳥獸驚而失群兮,猶高飛而哀鳴。

狐死必首丘兮,夫人孰能不反其真情?

故人疏而日忘兮,新人近而俞好。

莫能行於杳冥兮,孰能施於無報?

苦眾人之皆然兮,乘回風而遠遊。

凌恆山其若陋兮,聊愉娛以忘憂。

悲虛言之無實兮,苦眾口之鑠金。

過故鄉而一顧兮,泣歔欷而霑衿。

厭白玉以為面兮,懷琬琰以為心。

邪氣入而感內兮,施玉色而外淫。

何青雲之流瀾兮,微霜降之蒙蒙。

徐風至而徘徊兮,疾風過之湯湯。

聞南籓樂而欲往兮,至會稽而且止。

見韓眾而宿之兮,問天道之所在?

借浮雲以送予兮,載雌霓而為旌。

駕青龍以馳騖兮,班衍衍之冥冥。

忽容容其安之兮,超慌忽其焉如?

苦眾人之難信兮,願離群而遠舉。

登巒山而遠望兮,好桂樹之冬榮。

觀天火之炎煬兮,聽大壑之波聲。

引八維以自道兮,含沆瀣以長生。

居不樂以時思兮,食草木之秋實。

飲菌若之朝露兮,構桂木而為室。

雜橘柚以為囿兮,列新夷與椒楨。

鶤鶴孤而夜號兮,哀居者之誠貞。

哀命

哀時命之不合兮,傷楚國之多憂。

內懷情之潔白兮,遭亂世而離尤。

惡耿介之直行兮,世溷濁而不知。

何君臣之相失兮,上沅湘而分離。

測汨羅之湘水兮,知時固而不反。

傷離散之交亂兮,遂側身而既遠。

處玄舍之幽門兮,穴巖石而窟伏。

從水蛟而為徙兮,與神龍乎休息。

何山石之嶄巖兮,靈魂屈而偃蹇。

含素水而蒙深兮,日眇眇而既遠。

哀形體之離解兮,神罔兩而無舍。

惟椒蘭之不反兮,魂迷惑而不知路。

願無過之設行兮,雖滅沒之自樂。

痛楚國之流亡兮,哀靈修之過到。

固時俗之溷濁兮,志瞀迷而不知路。

念私門之正匠兮,遙涉江而遠去。

念女嬃之嬋媛兮,涕泣流乎於悒。

我決死而不生兮,雖重追吾何及。

戲疾瀨之素水兮,望高山之蹇產。

哀高丘之赤岸兮,遂沒身而不反。

謬諫

怨靈修之浩蕩兮,夫何執操之不固?

悲太山之為隍兮,孰江河之可涸?

願承閑而效志兮,恐犯忌而幹諱。

卒撫情以寂寞兮,然怊悵而自悲。

玉與石其同匱兮,貫魚眼與珠璣。

駑駿雜而不分兮,服罷牛而驂驥。

年滔滔而自遠兮,壽冉冉而愈衰。

心悇憛而煩冤兮,蹇超搖而無冀。

固時俗之工巧兮,滅規矩而改錯。

郤騏驥而不乘兮,策駑駘而取路。

當世豈無騏驥兮,誠無王良之善馭。

見執轡者非其人兮,故駒跳而遠去。

不量鑿而正枘兮,恐矩矱之不同。

不論世而高舉兮,恐操行之不調。

弧弓弛而不張兮,孰雲知其所至?

無傾危之患難兮,焉知賢士之所死?

俗推佞而進富兮,節行張而不著。

賢良蔽而不群兮,朋曹比而黨譽。

邪說飾而多曲兮,正法弧而不公。

直士隱而避匿兮,讒諛登乎明堂。

棄彭咸之娛樂兮,滅巧倕之繩墨。

菎蕗雜於黀蒸兮,機蓬矢以射革。

駕蹇驢而無策兮,又何路之能極?

以直鍼而為釣兮,又何魚之能得?

伯牙之絕弦兮,無鍾子期而聽之。

和抱璞而泣血兮,安得良工而剖之?

同音者相和兮,同類者相似。

飛鳥號其群兮,鹿鳴求其友。

故叩宮而宮應兮,彈角而角動。

虎嘯而谷風至兮,龍舉而景雲往。

音聲之相和兮,言物類之相感也。

夫方圜之異形兮,勢不可以相錯。

列子隱身而窮處兮,世莫可以寄讬。

眾鳥皆有行列兮,鳳獨翔翔而無所薄。

經濁世而不得志兮,願側身巖穴而自讬。

欲闔口而無言兮,嘗被君之厚德。

獨便悁而懷毒兮,愁鬱鬱之焉極?

念三年之積思兮,願壹見而陳辭。

不及君而騁說兮,世孰可為明之?

身寢疾而日愁兮,情沉抑而不揚。

眾人莫可與論道兮,悲精神之不通。

亂曰:

鸞皇孔鳳日以遠兮,畜鳧駕鵝。

雞鶩滿堂壇兮,鼉黽遊乎華池。

要褭奔亡兮,騰駕橐駝。

鉛刀進禦兮,遙棄太阿。

拔搴玄芝兮,列樹芋荷。

橘柚萎枯兮,苦李旖旎。

甂甌登於明堂兮,周鼎潛潛乎深淵。

自古而固然兮,吾又何怨乎今之人。

#東方朔#先秦#楚辭

九歌

May 15, 2020

東皇太一

吉日兮辰良,穆將愉兮上皇;

撫長劍兮玉珥,璆鏘鳴兮琳瑯;

瑤席兮玉瑱,盍將把兮瓊芳;

蕙肴蒸兮蘭藉,奠桂酒兮椒漿;

揚枹兮拊鼓,疏緩節兮安歌;

陳竽瑟兮浩倡;

靈偃蹇兮姣服,芳菲菲兮滿堂;

五音紛兮繁會,君欣欣兮樂康。

雲中君

浴蘭湯兮沐芳,華采衣兮若英;

靈連蜷兮既留,爛昭昭兮未央;

謇將憺兮壽宮,與日月兮齊光;

龍駕兮帝服,聊翱遊兮周章;

靈皇皇兮既降,猋遠舉兮雲中;

覽冀洲兮有餘,橫四海兮焉窮;

思夫君兮太息,極勞心兮忡忡;

湘君

君不行兮夷猶,蹇誰留兮中洲;

美要眇兮宜修,沛吾乘兮桂舟;

令沅湘兮無波,使江水兮安流;

望夫君兮未來,吹參差兮誰思;

駕飛龍兮北征,邅吾道兮洞庭;

薜荔柏兮蕙綢,蓀橈兮蘭旌;

望涔陽兮極浦,橫大江兮揚靈;

揚靈兮未極,女嬋媛兮為餘太息;

橫流涕兮潺湲,隱思君兮陫側;

桂棹兮蘭枻,斵冰兮積雪;

采薜荔兮水中,搴芙蓉兮木末;

心不同兮媒勞,恩不甚兮輕絕;

石瀨兮淺淺,飛龍兮翩翩;

交不忠兮怨長,期不信兮告餘以不閑;

朝騁騖兮江皋,夕弭節兮北渚;

鳥次兮屋上,水周兮堂下;

捐餘玦兮江中,遺餘佩兮醴浦;

采芳洲兮杜若,將以遺兮下女;

時不可兮再得,聊逍遙兮容與。

湘夫人

帝子降兮北渚,目眇眇兮愁予;

裊裊兮秋風,洞庭波兮木葉下;

登白薠兮騁望,與佳期兮夕張;

鳥何萃兮蘋中,罾何為兮木上?

沅有茝兮醴有蘭,思公子兮未敢言;

荒忽兮遠望,觀流水兮潺湲;

麋何食兮庭中,蛟何為兮水裔;

朝馳餘馬兮江皋,夕濟兮西澨;

聞佳人兮召餘,將騰駕兮偕逝;

築室兮水中,葺之兮荷蓋;

蓀壁兮紫壇,播芳椒兮成堂;

桂棟兮蘭橑,辛夷楣兮藥房;

罔薜荔兮為帷,擗蕙櫋兮既張;

白玉兮為鎮,疏石蘭兮為芳;

芷葺兮荷屋,繚之兮杜衡;

合百草兮實庭,建芳馨兮廡門;

九嶷繽兮並迎,靈之來兮如雲;

捐餘袂兮江中,遺餘褋兮醴浦;

搴汀洲兮杜若,將以遺兮遠者;

時不可兮驟得,聊逍遙兮容與!

大司命

廣開兮天門,紛吾乘兮玄雲;

令飄風兮先驅,使涷雨兮灑塵;

君回翔兮以下,逾空桑兮從女;

紛總總兮九州,何壽夭兮在予;

高飛兮安翔,乘清氣兮禦陰陽;

吾與君兮齊速,導帝之兮九坑;

靈衣兮被被,玉佩兮陸離;

一陰兮一陽,眾莫知兮餘所為;

折疏麻兮瑤華,將以遺兮離居;

老冉冉兮既極,不寖近兮愈疏;

乘龍兮轔轔,高馳兮沖天;

結桂枝兮延佇,羌愈思兮愁人;

愁人兮奈何,願若今兮無虧;

固人命兮有當,孰離合兮何為?

少司命

秋蘭兮麋蕪,羅生兮堂下;

綠葉兮素華,芳菲菲兮襲予;

夫人兮自有美子,蓀何以兮愁苦;

秋蘭兮青青,綠葉兮紫莖;

滿堂兮美人,忽獨與餘兮目成;

入不言兮出不辭,乘回風兮載雲旗;

悲莫悲兮生別離,樂莫樂兮新相知;

荷衣兮蕙帶,儵而來兮忽而逝;

夕宿兮帝郊,君誰須兮雲之際;

與女沐兮咸池,曦女發兮陽之阿;

望美人兮未來,臨風怳兮浩歌;

孔蓋兮翠旌,登九天兮撫彗星;

竦長劍兮擁幼艾,蓀獨宜兮為民正。

東君

暾將出兮東方,照吾檻兮扶桑;

撫餘馬兮安驅,夜皎皎兮既明;

駕龍輈兮乘雷,載雲旗兮委蛇;

長太息兮將上,心低徊兮顧懷;

羌聲色兮娛人,觀者儋兮忘歸;

縆瑟兮交鼓,蕭鐘兮瑤簴;

鳴篪兮吹竽,思靈保兮賢姱;

翾飛兮翠曾,展詩兮會舞;

應律兮合節,靈之來兮敝日;

青雲衣兮白霓裳,舉長矢兮射天狼;

操餘弧兮反淪降,援北鬥兮酌桂漿;

撰餘轡兮高馳翔,杳冥冥兮以東行。

河伯

與女遊兮九河,沖風起兮水揚波;

乘水車兮荷蓋,駕兩龍兮驂螭;

登昆侖兮四望,心飛揚兮浩蕩;

日將暮兮悵忘歸,惟極浦兮寤懷;

魚鱗屋兮龍堂,紫貝闕兮珠宮;

靈何惟兮水中;

乘白黿兮逐文魚,與女遊兮河之渚;

流澌紛兮將來下;

子交手兮東行,送美人兮南浦;

波滔滔兮來迎,魚鱗鱗兮媵予。

山鬼

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帶女蘿;

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

乘赤豹兮從文貍,辛夷車兮結桂旗;

被石蘭兮帶杜衡,折芳馨兮遺所思;

餘處幽篁兮終不見天,路險難兮獨後來;

表獨立兮山之上,雲容容兮而在下;

杳冥冥兮羌晝晦,東風飄兮神靈雨;

留靈修兮憺忘歸,歲既晏兮孰華予;

采三秀兮於山間,石磊磊兮葛蔓蔓;

怨公子兮悵忘歸,君思我兮不得閑;

山中人兮芳杜若,飲石泉兮蔭松柏;

君思我兮然疑作;

雷填填兮雨冥冥,猿啾啾兮狖夜鳴;

風颯颯兮木蕭蕭,思公子兮徒離憂。

國殤

操吳戈兮被犀甲,車錯轂兮短兵接;

旌蔽日兮敵若雲,矢交墜兮士爭先;

凌餘陣兮躐餘行,左驂殪兮右刃傷;

霾兩輪兮縶四馬,援玉枹兮擊鳴鼓;

天時懟兮威靈怒,嚴殺盡兮棄原野;

出不入兮往不反,平原忽兮路超遠;

帶長劍兮挾秦弓,首身離兮心不懲;

誠既勇兮又以武,終剛強兮不可凌;

身既死兮神以靈,魂魄毅兮為鬼雄。

禮魂

成禮兮會鼓,傳芭兮代舞;

姱女倡兮容與;

春蘭兮秋菊,長無絕兮終古。

#屈原#先秦#楚辭#祭祀

九歌·大司命

May 15, 2020

廣開兮天門,紛吾乘兮玄雲。

令飄風兮先驅,使涷雨兮灑塵。

君回翔兮㠯下,逾空桑兮從女。

紛總總兮九州,何壽夭兮在予。

高飛兮安翔,乘清氣兮禦陰陽。

吾與君兮齊速,導帝之兮九坑。

靈衣兮被被,玉佩兮陸離。

壹陰兮壹陽,眾莫知兮餘所為。

折疏麻兮瑤華,將以遺兮離居。

老冉冉兮既極,不寖近兮愈疏。

乘龍兮轔轔,高駝兮沖天。

結桂枝兮延佇,羌愈思兮愁人。

愁人兮奈何,願若今兮無虧。

固人命兮有當,孰離合兮可為?

#屈原#先秦#楚辭#祭祀

九歌·少司命

May 15, 2020

秋蘭兮麋蕪,羅生兮堂下。

綠葉兮素華,芳菲菲兮襲予。

夫人自有兮美子,蓀何㠯兮愁苦?

秋蘭兮青青,綠葉兮紫莖。

滿堂兮美人,忽獨與餘兮目成。

入不言兮出不辭,乘回風兮載雲旗。

悲莫悲兮生別離,樂莫樂兮新相知。

荷衣兮蕙帶,儵而來兮忽而逝。

夕宿兮帝郊,君誰須兮雲之際?

與女沐兮咸池,晞女發兮陽之阿。

望美人兮未來,臨風怳兮浩歌。

孔蓋兮翠旍,登九天兮撫彗星。

竦長劍兮擁幼艾,蓀獨宜兮為民正。

#屈原#先秦#楚辭#祭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