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衣為嚙缺歌
形若槁骸,心若死灰。
真其實知,不以故自持。
媒媒晦晦,無心而不可謀。
彼何人哉!
翻譯
形若槁骸,心若死灰。
形體像枯槁的骨骸,心靈像熄滅的灰燼。
真其實知,不以故自持。
他確實擁有實實在在的知識,卻不因此而傲慢自矜。
媒媒晦晦,無心而不可謀。
他渾渾噩噩,迷迷糊糊,不可與他謀事呀,他真的無所用心。
彼何人哉!
哦,他是怎樣的一種人!
參考資料:
1、《先秦詩鑒賞辭典》.上海辭書出版社,1998年12月版,第972頁
註釋
形若槁骸(hái),心若死灰。被衣:又作“蒲衣”,傳說為堯時賢人。槁骸:枯槁的骨骸。死灰:熄滅的灰燼。
真其實知,不以故自持。
媒媒晦(huì)晦,無心而不可謀。媒媒晦晦:媒媒,昏昧不明;晦晦,昏暗、暗昧。這裡是指渾渾噩噩,稀裡糊塗。
彼何人哉!
參考資料:
1、《先秦詩鑒賞辭典》.上海辭書出版社,1998年12月版,第972頁
賞析
《被衣為嚙缺歌》選自《莊子·知北遊》,題目為後人所加。
被衣自非等閑之輩,面對嚙缺的問道,他著實諄諄告誡瞭一番:“若正汝形,一汝視,天和將至;攝汝知,一汝度,神將來合。德將為汝美,道將為汝居,汝瞳焉新生之犢而無求其故!”(《莊子·知北遊》)既要嚙缺端正形體,集中視線,又要他收斂思想,統一姿態,讓自然的和氣與天界的神明降臨。那時,德將造就他的內美,道將成為他的歸宿。被衣要求他像剛生的牛犢那樣,瞪著雙眼,懵懵懂懂,無知無識又無期無求。言猶未瞭,嚙缺就酣然進入夢鄉。被衣見此,不禁心花怒放,一邊吟唱,一邊離開嚙缺。他所吟唱的,就是這首《被衣為嚙缺歌》。
“形若槁骸,心若死灰”,一、二兩句從形神兩方面入筆,勾勒出一個從軀體到靈魂都已死滅的形象。從形體看,他既無潤澤的肌膚,又無豐滿的血肉,儼然一副骨骼標本;從心靈看,他既無復雜的思想,又無美好的期冀和追求,他萬念俱滅,宛然一堆不復燃燒的死灰。這兩句取喻精到,前者以槁骸喻形體的枯瘦,乃以虛喻實,後者以死灰喻寂滅的心靈,則以實喻虛,虛實相生,給人形象的思辨美感。而“心若死灰”更以其比喻的精警形象,凝成固定的成語,用以形容不為外物所動的精神境界,現代仍作為灰心喪氣的形象表述,可見其語言的生命力。
“真其實知,不以故自持”,三、四兩句揭櫫一種審慎對待自我的人生態度,展現一種睿智內蘊而不外露炫耀的精神境界。此人明明具有不同凡俗的真知實學,卻深藏不露,決不誇耀於人。對他來說,才智是一種充實,一種內蘊,一種修養;一切炫耀、誇飾、矜持、自傲都無必要,甚至成為生活的累贅。
“媒媒晦晦,無心而不可謀”,五、六兩句抉示其處世哲學,顯現其混沌糊塗、無所用心的生活態度。貌似糊塗,實則大智若愚,這正是洞察世事、參透人生的智慧的表現。“不可謀”,於世無功利目的,於己則可遠離塵世的喧囂和騷擾而求得內心的平靜和安寧。
“彼何人哉”,最後總贊一句:這是怎樣的一種人呢?戛然而止。《莊子·知北遊》雲:“大地有大美而不言,四時有明法而不議,萬物有成理而不說,是故至人無為,大聖不作,觀於天地之謂也。”不言、不議、不說、不作,是莊子大道無為思想的精義。而《被衣為嚙缺歌》中著力刻畫的槁骸似的形體,死灰般的靈魂,不以實知自持的風范,媒媒晦晦的舉止,則形象地詮釋瞭這一思想。這種人格,正是莊子所標舉的至高無上的境界。此詩的思想內涵也在於此。
參考資料:
1、《先秦詩鑒賞辭典》.上海辭書出版社,1998年12月版,第972-973頁